探秘大连第一个世界自然遗产
蛇岛周边的巨石和鸟群。大连新闻传媒集团记者王华 摄
大连新闻传媒集团记者王春燕 张轶
一只黄嘴白鹭在蛇岛上破壳而出,用了整个7月“长大成人”。它一身洁白,头戴长矛般的冠羽,身披蓑衣一样的饰羽,立起羽毛时,漂亮极了。
7月26日,在印度新德里举行的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将黄嘴白鹭的出生地——中国辽宁大连蛇岛—老铁山候鸟栖息地等5处提名地,以“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之名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公约名录。这是大连的第一个世界自然遗产。
每年“五一”前后,上百只黄嘴白鹭北飞至蛇岛,在这里筑巢产卵,繁育后代,并在大连周边的潮滩饱食栖息,直到仲秋才南飞菲律宾、马来西亚越冬。它们南来北往,迁徙于东亚—澳大利西亚候鸟迁飞通道。这条空中走廊之下拥有世界最大的潮间带湿地,身处其中的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是这条候鸟迁徙路线上的重要枢纽,为数千万只水鸟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繁殖地、停歇地和越冬地。
全球有9大候鸟迁飞通道,东亚—澳大利西亚候鸟迁飞通道由西伯利亚—阿拉斯加经东亚、东南亚、南亚,一直延伸到大洋洲,纵贯22个国家,是全球鸟类多样性最丰富的迁飞通道,也是濒危物种比例最高的迁飞通道。以大连蛇岛为主要繁殖地的黄嘴白鹭,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红色名录中为易危物种,被列为国家Ⅰ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包括第一期的江苏盐城,第二期的上海崇明东滩、山东东营黄河口、河北沧州南大港、辽宁丹东鸭绿江口、辽宁大连蛇岛—老铁山,是全球第一个候鸟迁飞栖息地世界自然遗产,也是总数全球第一的中国世界自然遗产从陆地走向海洋的开始。大连蛇岛—老铁山候鸟栖息地是其中最为独特的一处。
2023年5月13日,世界自然遗产咨询机构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国际专家组来到大连实地考察评估,认为这里是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中唯一一个最原始的、受人为干扰最少的生物多样性原址保护地。
最具有全球价值的是,这里有近2万条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毒蛇——蛇岛蝮。只有0.73平方公里的蛇岛,是蛇岛蝮在这个地球上唯一的栖息地,它们以一种极为罕见的方式存活着,其生存密码至今仍未被人类全部解开。
这里还是东亚—澳大利西亚候鸟迁飞通道上绝无仅有的一处迁徙猛禽停歇地,每年从这里跨海迁飞的猛禽有20万只左右。2023年9月22日,老铁山单日观测记录到猛禽7561只,创下中国内地单日猛禽监测的最高纪录。震撼的“鹰河”“鹰柱”使这里成为闻名遐迩的观猛胜地。
这是大自然赐予大连的一处世界遗产,也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一份“生态答卷”。
世所罕见的蛇鸟王国
2024年7月29日,记者第一次到位于旅顺口区的蛇岛采访,负责对接的是辽宁蛇岛老铁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王小平,他竟然说“什么都不用准备”。看着他一身便装,确实没有任何防护,记者将信将疑地跟着登上了“大连蛇岛号”。
船行5海里靠岸,离码头不远,是一条上山的栈道。记者提心吊胆地跟在王小平后面走,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眼前一片葱绿,耳边虫嘶鸟鸣,一派平静安宁。毒蛇在哪儿呢?
“看,这里有一条!”在王小平的指点下,记者终于看到了第一条蛇岛蝮,它就在栈道旁的草丛里,身体盘成弹簧状,手杖一般粗,不足一米长,颜色好像树皮,头趴在身体上,似睡着了一般。突然,它的头微微昂起,嘴里吐着信子。“别怕,我们蛇岛的蛇很‘温柔’的,只要你不招惹它,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被蛇岛蝮咬过三次的王小平顺势谈起蛇毒,“我们做蛇的研究,经常要抓蛇,被蛇咬的概率比较大,但致命的概率不大,就是蛇毒发作时引起的疼痛很难忍受。但是如果小鸟被蛇咬就没那么幸运了,基本上5分钟就毙命。”
一路上,记者在栈道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不少蛇,却没有一条是趴在树上的,觉得很奇怪。王小平说,夏天没有候鸟,蛇是变温动物,长时间在外边体温会持续升高,白天会找凉快的地方休息,这是一种“夏眠”习性。不过,这个季节晚上它们会比较活跃,因为要在夏眠期完成交配,为繁衍下一代做准备。
说到蛇岛蝮的繁殖,记者向王小平提起在参观蛇岛老铁山自然博物馆时看到的一个奇特标本——雌蛇的肚子里怀的不是蛇蛋而是蛇仔。“是的,大蛇产小蛇,这是一种卵胎生的繁殖方式,受精卵成熟后,不排出体外,而是留在体内孵化,直到产出小蛇,但小蛇发育需要的营养全部由卵供给。”他说,蛇岛蝮怀孕一次很不容易,交配后不会马上受精,会将精液储存在输卵管,等到体能强壮到足够孕育仔蛇时,它才会让卵子受精。
在这个小岛上,蛇与鸟之间有着神奇的生存链条。空中食物“传送带”有约100种小型候鸟,虽然数量多达数百万只,但一年最多只来春秋两次。不过,仅以小型候鸟为食的蛇岛蝮却练就了只吃一两只小鸟就能撑过一年的本领。虽说蝮蛇的攻击性向来以快、准、狠著称,但“守株待鸟”的捕食方式效率还是很低的。因为捕食不易,蛇岛蝮4年左右才繁殖一次,一次平均产4条小蛇。而不可思议的是,20几厘米长、小拇指一般粗的小蛇,一出生就会自己捕鸟吃。
“刚开始观察蛇吃鸟时,很是激动。”知道记者好奇蛇吃鸟的过程,王小平耐心地描述起来:“它毒死小鸟后,基本都是从小鸟后脑勺吞咽,用嘴把尖利的鸟喙折向后方,以防划伤自己的喉管,然后慢慢吞下去。如果鸟的翅膀是张开的,它还会用嘴像合折扇一样慢慢把翅膀合起来,再往下吞。一只鸟快的话10分钟、慢的话半个小时就被蛇完全吞下去了。蛇的消化能力超强,除了鸟的喙、爪、羽毛会被排出体外,剩下的,它会用半个月的时间全部吸收。”王小平说,有意味的是,体型纤小的蛇岛蝮好不容易饱餐一顿,却又会被迁徙猛禽盯上,这真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岛屿生态系统。
站在蛇岛的主峰上,环顾这座封闭的孤岛,记者不禁问:“连条小溪都没有,蛇岛蝮喝啥呢?”王小平微微一笑:“这不用担心,蛇岛蝮耐性强着呢,雨水和露水基本能维持它的新陈代谢。”他说,蛇岛蝮的耐心是极其惊人的,为了捕食小鸟,它可以趴在岩石或树枝上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一动不动。“有趣的是,同一个捕食季,每条蛇岛蝮都有自己相对固定的捕食位置,就算你把它扔到几百米外的地方,过几天都能爬回来回归本位。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生命有太多秘密了,值得我们不断地去深入研究探索。”听王小平讲蛇的各种习性,真是件有趣的事情。也只有这样朝夕相处、日积月累的观察,才能摸清野生状态下一种“冷血动物”的生存方式。
下山的路上,几处人工积水池又引发了记者的疑问:“不是说蛇岛蝮靠露水就能活吗?”“主要是为了让鸟去饮水,同时给蛇增加捕食的概率。”王小平回答说,“想要保护好蛇,先得保护好鸟。所以当年把蛇岛和老铁山‘绑’到一起保护,是一种对大自然有悟性的明智之举。”
蛇岛—老铁山是辽宁省第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自1980年保护区成立起,蛇岛就一直坚持封闭管理,每天都有人在岛上24小时值守。之所以这样做,用王小平的话说,因为蛇岛是中国唯一的,蛇岛蝮是世界唯一的,付出多少都不为过。
当记者要离开蛇岛时,守岛的科研人员完成了值班交接。站在船尾回望这座渐远的海上孤岛,记者的心里百感交集:他们守的是蛇岛,传承的是蛇岛精神。为了保护这一世界自然遗产,他们像蛇岛蝮一样坚韧不拔。
一场持续了42年的候鸟保卫战
一个万翼翱翔,又漂亮又壮观!”今年77岁的王金福生在对庄沟村,打小装了一肚子的鸟故事。他说的“直嘴豹”学名叫凤头蜂鹰,是国家Ⅱ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你看过鹰捕食吗?那真是太精彩了!飞在两三千米的高空,人看它就是个小黑点,但它却能把地上的猎物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并紧翅膀,呈流线型俯冲下来,就跟炮弹似的,好看极了。但它不会马上对准猎物扑过去,而是先俯冲到隐蔽的地方,然后慢慢反冲过来,接近猎物后一个猛扑,人在一旁看着都不敢大声喘气。”聊起鸟来,老人家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放着光,说到兴奋处,手也跟着比画起来。
这里的人们曾经世世代代以打鸟为营生,明清时期专门有“打官雕”的猎户,当地官府收购猎户们打下来的雕的翎毛,送到宫里做雕翎扇。除了官府,山东、安徽还有很多来收鹰的“鹰客”,一个鹰客一秋天能收一两百只鹰,带回去驯熟了放到山里抓兔子。到了日本殖民统治时期,每年秋天老铁山的鸟市特别繁荣。鸟市主要买卖肉食鸟类,每天上市量数万只,大部分都被做成罐头送到日本。新中国成立后,鸟市变小了,一般是开饭馆的个人去收鸟。再后来,供销社取代了鸟市,在各个村子设收购点,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收一万多只。那时候,“捕鸟”算是一门“工种”,在生产队可以计算工分。
“最有意思的是斗鸟,老铁山自古以来就有斗鹌鹑的风俗。每年10月份,大家腰里别着装鹌鹑的小布袋子,挑选出会咬仗的‘老胡子’(公鹌鹑),精心把上(指驯鹌鹑)一个月。到了11月份,斗鸟就开始了。”王金福回忆起以前看人家斗鸟,围在罗圈里的两只“老胡子”你来我往,五六十嘴就能分出胜负,厉害的时候“打得脑瓜子皮都被揭下来了”。一边是斗红了眼的鹌鹑你死我活地打斗,一边是一群人看得大气都不敢出,惊叹、不服、兴奋、惋惜……在这吵吵嚷嚷中,一天的疲劳烟消云散。看着老人家眉飞色舞讲述的样子,记者想,如果说这是一种“鸟文化”,它竟能让人如此陶醉,可见其魅力了。
对于老铁山人来说,南来北往的候鸟不仅在他们的日子里,也在他们的血液里,独特的民风民俗辈辈相传,直到1980年蛇岛老铁山保护区成立。
“原先打鸟是天经地义,一下子变成非法的了,老百姓很难接受。”林希震是蛇岛老铁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局长,2000年他大学一毕业就在保护区工作,“村民捕鸟,我们护鸟。一进入9月,老铁山的山林里,‘游击战’就开始了。”
“那时候老铁山上所有的山梁都由鸟道连通着,老百姓熟悉地形,通晓各种鸟类的活动规律和停歇位置,知道哪些鸟在什么地方,大网就支在那里。”林希震说,老百姓把驯养好的鹌鹑叫“叉子”,用它当诱饵吸引更多的野鹌鹑聚集到一起,然后“一网打尽”。鹌鹑夜间喜欢在背风的苞米地、红薯地里睡觉,用灯一照,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待在那儿一动不动,很容易就一网扣住。“方圆20平方公里的老铁山上,林间有层层大网,地上有‘灯照’、有‘叉子’引诱,无论鸟儿从天上来还是地上走,都难逃厄运。”
翻开当年的护鸟日志,护鸟人的一天真是“见字如面”:凌晨4时到5时,正是捕鸟人上山摘鸟和用“叉子”诱鸟的时候,第一轮上山收网;7时许第二轮上山收网,到11时许;14时第三次上山收网至17时许;19时再次上山抓“灯照”,抓违法人员,处理完后已经是夜里12时;凌晨1时到2时是“灯照”最多的时段,还要巡查,查完“灯照”后差不多就到3时;凌晨4时,又该抓“叉子”了……
“那时候我们经常是从这山到那山,噔噔噔地跑,一天转四五个山头,至少走十几公里山路。白天巡山收网,晚上抓‘灯照’,凌晨抓‘叉子’,一秋天下来能掉十几公斤秤。”林希震拿出老照片中记录的“战果”说,“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收缴100多片网,整个秋季最多时收缴五六千片网。”
古往今来,任何一场战役,没有人民的支持就没有真正的胜利。老铁山的候鸟保卫战也是一样。保护区一共就二三十名工作人员,就算全员24小时不睡觉,也敌不过十个村庄的捕鸟人。公安、工商、林业、环保、武警……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的不断推进,全社会的生态文明意识明显增强,多部门开始联合行动协同执法,更有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加入到护鸟队伍中,最高峰达到十支队伍、超过千人。
李少林是大连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野保总队的队长仅他的这支队伍就有志愿者200多人。“我小时候吃过鸟,但自从做了护鸟志愿者之后就再也不吃了。”李少林说,2012年他第一次上山护鸟,去的路上还跟同伴开玩笑说,活鸟就放了,死鸟就拿回家炖了。然而进山后看到第一张网时他就惊呆了——约有百米长的大网下面,散落着数10个被拧下来的鸟头。“怎么能这样呢!”李少林说,那一幕给他的冲击太大了,此后,只要发现死鸟,他都会给埋到土里。
人与鸟,人与自然,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关于这一点,包括王金福在内的很多老铁山人也都有共识。“过去的鸟那叫一个多,晚上走在地里,鹌鹑、‘黄懒子’就扑棱棱乱飞,一晚上照个上百只是稀松平常的事,就连家里养的猫一天都能叼回来十多只。现在鸟明显少了,让你放开了照也照不到过去的一半。”村里的老人们七嘴八舌,关于鸟变少的原因都能说出一二——“南吃雁,北吃蛋”,南方越冬地打鸟,北方繁殖地捡鸟蛋;开荒后鸟的繁殖地、栖息地变少了;自然灾害,等等。候鸟受到四面夹击,处境已是岌岌可危,如果再加上迁徙停歇地的捕猎,它们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
听着老人们的谈话,记者不禁再一次百感交集:自然和历史都发生了变化,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在改变着自己的传统和习俗。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认知中,新的“鸟文化”正在孕育形成。
即将与王金福老人告别的时候,记者想让他指引着上山转转。“上不去了,已经两年没人上了,鸟道都被杂草密死了。”老人家说,伸向候鸟的最后一只“黑手”就是在对庄沟村被“斩断”的。村里有户人家屡教不改,眼看着有人因为猎鸟被判10年也不收手。2021年,这最后一个偷猎者在山上被抓个现行,由森林公安抓捕归案。
2022年,老铁山保护区内首次鸟网清零。一场持续了42年之久的候鸟保卫战终于取得胜利。这或许是世界上最长的一场战役,没有炮火,没有硝烟,为了候鸟,捕鸟人和护鸟人最终“握手言和”,共同珍爱这份世界上独有的自然礼物。
旅顺口区老铁山脚下,依偎着10个村庄,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以鸟为乐。再过几天就立秋了,一场盛大的空中迁徙即将拉开帷幕,喜欢看鸟、侃鸟的人们也打开了曾经打鸟、斗鸟的回忆。
记者来到旅顺口区铁山街道对庄沟村,村子后面的山岭就是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如果说整个辽东半岛的形状像个漏斗,那么这儿就是漏斗末端尖细的嘴儿。北来的候鸟,尤其是猛禽,最终都将聚集到这里,然后再一鼓作气飞过海去。
“用不上一个月,‘直嘴豹’就来了,将形成这里最早的一波鸟浪,那叫
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电话那端的小伙子语气很急切。正在保护区管理局值班的冯曙光放下电话,立即驱车赶往旅顺老城。“有人打电话求助,发现一只受伤的鸟。”话不多说,马上行动!
旅顺口区面积不大,南北26公里、东西31公里;人也不多,常住35万人,城镇人口占95%。“我很喜欢旅顺,不光是因为环境好,主要是这里的人和我一样,都很爱鸟。”1993年出生的冯曙光是保护区管理局里最年轻的科研人员,他告诉记者,截至目前,老铁山上已监测到375种鸟类,其中国家Ⅰ级保护鸟类21种、国家Ⅱ级保护鸟类65种。“你知道吗?老铁山脚下,郭家村发现了新石器时代遗址,还有牧羊城村有汉代城址!我很羡慕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古人,他们看到的鸟儿一定比我们多得多。”冯曙光的脸上泛着青春的光彩。
车子停在救鸟人的家门口,伤鸟老老实实地趴在一只纸壳箱里。“是黑尾鸥,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翅膀骨折了……”冯曙光向救鸟人道了谢,抱起纸壳箱上车,“得马上送到猛禽救助中心,需要做接骨手术。”
冯曙光告诉记者,见到伤鸟,旅顺人都会救,以前是送到城中心的百鸟园(1999年开园),2016年保护区管理局成立老铁山猛禽救助中心,救助条件和救助能力都比较好,大家就把伤鸟都送到了这里,每年差不多有六七十只。
鸟类世界没有的医院,人类为它们建了。走进这座“鸟医院”,手术室、X光室、麻醉机、无影灯……各种设施设备一应俱全,20多只鸟患者各自在“病房”里养伤,有的在康复区进行野化训练。“这些基本都是今年夏天被送来的,大多是夏候鸟,在老铁山繁殖。”把受伤的黑尾鸥送到检查室,冯曙光介绍,“你看,这是小游隼,这是小红角鸮,都是国家Ⅱ级保护鸟类,刚出生不久,应该是练飞的时候跟妈妈失散了,被人救到了这里。到了秋季迁徙期,我们就要把它们放飞,让它们跟上大部队迁徙到越冬地。”
何其幸运,鸟儿有这样的救助中心;又是何其难得,一城的人都在守护鸟儿。
猛禽救助中心在老铁山脚下,四周林木茂盛、鸟雀啁啾。“身后这片林子原来是张家村的一块儿荒地,后来做了生态修复,种了一百多棵树。”冯曙光告诉记者,现在保护区里的各个村庄都在做生态修复,仅去年就有11个村子。
路过三涧堡街道李家沟村,冯曙光指着保护区的一处大门口说:“这里原来是个垃圾场,现在已经郁郁葱葱了。”又路过北海村,看到一处明显被挖过的山体,“这里原来有个矿场,采石头的,现在都种上树了。这个就像疮疤,修复起来需要时间。”冯曙光告诉记者,还有一些村庄把过去的一些厂房也都拆了做生态修复。
为了给鸟儿更多的空间,这里的人们让出了生产空间,那么他们又是如何发展经济的呢?记者在曾经穷得以捕鸟为副业的村子采访时发现:在如今富甲旅顺口区的王家村,农业高新技术园区已经发展了20年;在同样富庶的柏岚子村,红红火火的养殖场被评为省级生态农场。对庄沟村书记王敏告诉记者,村子有一部分在保护区的核心区里,有污染的工业不能干、需要基础设施建设的旅游项目也不能搞,不过这里有老铁山的山泉水,种出来的水果特别甜,“仙缘甜樱桃”是这个第三批全国“一村一品”示范村的品牌。
环绕着旅顺口区的老铁山,也在被旅顺小城拥抱着。这座小城拥有国家级智能制造示范工厂,是全国首批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试点地区。去年大连市政府投入2000余万元对蛇岛—老铁山进行生态修复,守护这片候鸟栖息地。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型现代化生态城市建设,大连的扎实举措落地有声。
再过一阵子,秋天就要来了,一年一度的老铁山鸟类监测工作将于8月25日开始。远在上海的程铭和刘丹萌与记者通电话时无比兴奋:“我们在全国各地观测猛禽,只有大连最多、最壮观。去年还看到了金雕,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这对从事展览工作的小夫妻将来连做80天志愿者,全程参与鸟类监测。
中国科学动物研究所的博士后史静耸也带着科研任务来到了大连,他是国内蛇研究领域颇有建树的青年学者。“我跟蛇结缘是在旅顺上大学期间,那时我去保护区做志愿者,工作人员带着我上了好多次蛇岛。其实我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因为热爱蛇就跨专业走上了科研这条路。”
这三位“90后”让记者感受到了热爱的力量,这是发自内心的对大自然的崇敬和探索。自从蛇岛—老铁山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世界各国的学者、全国各地的志愿者都被它的绝世奇美震撼。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们从小就懂得:人类怎样对待自然,自然就将怎样对待人类。